大伯父_2

 

想起你，大伯父，在我九歲的時候，你拖著我的小手在街上走著，當時我望著你
的大手掌，很開心的拉著你的手，心裡感受到的溫暖不會因時日的轉換而消失。
是的，當時我跟著你走過了幾條街道，你突然在一間街舖停下腳步跟我說：看妳
喜歡哪條裙子，去揀一條吧。那一刻，我心裡湧動著一份感激的酸痛跳動，一忽
然卻又平靜了下來，開心的認為：你不但是我的長輩，同時也像是我的父親。

想起你，自然便想起你的笑聲和張開口時大大聲說話的模樣，你眉頭的小小擺動
。每次當你出現，所有小孩便擁到你的跟前把你重重圍住，有些緊抓你的雙腿，
有些緊捉你的雙手，甚至也有爬在你的背上，看，你是多麼的受歡迎，看，你是
多麼的親切。

想起你，想起你每次到來的情景，你時常用你那雙魔術之手不停地變出不同口味
的糖果、小玩具、文具等等 ... ...還記起你要我們這群小孩列隊成一直線，然後讓
一個接一個輪候的孩子玩人手打鞦韆，當時每個小孩朗朗的笑聲和歡愉情景依然
歷歷在目。

祖母離世的時候，還記得你在殯儀館跟賓客打成一片的樂天性格，向著來賓和朋
友的高談淺笑模樣，也記得你跟他們說：母親是很有福氣，這是她的笑喪來，所
以見他全程露出一臉微笑，這樣是對死者亡魂的尊重，也是愛的表現呢。但當他
站在祖母的遺像前他卻顯露出一副沉默憂鬱的表情，眼睛含著淚似的跟袓母遺像
四目交談，我看在眼裡，想著他在心裡跟祖母的遺像在說些什麼呢。

祖母去世兩年後，大伯母也病逝了，你沉默了許多，也落寞了許多。記得那天下
午你來到我家，奉上了一支香給祖母一支香給我父親，你呆目定睛像在默默禱告
，你那雙憂鬱的眼神，你那呆滯的眼神使我心內有點痛的感覺。那時我正就讀商
科課程，你默禱完站在我跟前跟我說的一番話仍記憶猶新的。你對我說：「妳將
來出來做事要學聰明點，要找間大公司做事，學到一些經驗後，一年左右便要去
另一間更大的公司，這樣一級級的跳，妳才會有成就，妳不要這樣老實，那會沒
出息的。外面的世界並不簡單，妳要聰明點，要跟別人建立良好關係，當妳離職
時，要別人知道妳是最好的。」

想不到這次的談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也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你──感到孤
寂？你──失去了至愛的伴侶？你──失去了你敬愛的母親？難道你忘記你還有
你的家人，難道你忘記看著我們成長的一群已長大的侄子女，難道你決定結束生
命前只記掛給我這番遺言嗎？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送你到升降機前，目送你離開
的情景呢。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勇氣一躍而下，我實在不明白這麼多
年活像無慮又滿是孩子氣的你會為了放不下思念的親人和伴侶而做出這傻事。我
可要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像你這樣軟弱，我永遠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