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蓮娜聽著蘇珊講述以往在病榻的見聞和感受,聽得很入神,忽然間覺得蘇珊的
眼眸充滿一種純純的溫情,充滿著一種感人心弦的真摰熱誠。依蓮娜看著蘇珊,默默
地期待著故事的發展,忍不住開聲問:『那麼...後來...妳和鄰床女士接著怎樣啦!
那位女士的病情怎麼了?真想知道妳們後來怎樣呢?』
蘇珊輕輕咬了一口下唇,然後向依蓮娜笑了一笑,望著水池那雙黑頸白天鵝正拍
動極度張開的翅膀,不期然對依蓮娜說:『妳看,那是多麼美麗的翅膀,牠們那雙白
白羽翼正撥起爽朗的涼風,牠們一齊起飛的姿彩形態很是優美,而牠們也不知道自己
會帶來了歡愉和暇想給人們呢。』
依蓮娜回應說:『真的很優美啊!妳說得也是對的,正如牠們走進我們的生活,
而我們亦走進牠們的範圍,不過人們把牠們囚在這裡,這個狹小的規範空間,對牠們
來說,失去了自主順暢的自由,是一種無奈,若牠們原先是在曠野生活,後來才被困
在這裡,真是需要一些時間來從新適應,不知牠們會不會像人類一般思考自由的問題
呢?』
『相信牠們不會像人類那般思考問題,人類思想比較複雜,多元化,有創造能力
,天鵝除了懂得飛行和覓食,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特殊能力啦!』蘇珊垂低頭來,沉
默了一會兒繼續說:『不論是任物生命,也真是不能自主的,也沒有控制權,有的只
是虛有的假象,比如任物也有幻滅的一天,死亡從來不可避免,生存只能適從順應周
遭環境,還可以怎樣呢?』依蓮娜點頭示意贊同她的見解,然後望著蘇珊,等待她說
回病房的情況。
蘇珊有點感慨說:『人的生命真是多麼的脆弱啊!回想那夜,真可說是漫漫長夜
,又可說是人生匆匆,生命短促得只是一剎那間便可失去呢!』回想起那晚,一室的
沉寂,一簾之隔,氣氛有點無奈,悶氣圍繞,但又需要臥在床上,睡不著的蘇珊在腦
思維中無聊地自問自答,「死亡並不害怕,只是等待的過程中,或者在痛苦中求生才
最可怕,因為有期盼便會讓人苦痛不堪,如果感恩每一個呼吸,不強求什麼的話,當
下一個呼氣送出,而吸的一口氣沒有了,還有什麼放不開呢?」蘇珊環望四周昏黃的
燈光擺放,此時鄰床的女士像從床上坐了起來;蘇珊側耳傾聽,突然看見一昏沉燈影
下一張側臉,她用左手按著牆身行動自如地左轉走進房內的洗手間去了。蘇珊此時心
感莫名的興奮,雖然她依然看不清那張面容,但從她走動自若看來,便覺得那位女士
似乎精神已好轉,而且能活動自如地獨個兒上洗手間,看她剛才步伐也算穩當的。過
了一會兒,蘇珊聽到如廁後的拉水聲,沒多久便聽到廁門打開的拉門聲,順眼看去也
依舊看不清那張臉孔,黯淡的輪廓給頭髮遮蓋了半邊側臉,那女士像刻意迴避別人的
目光,一霎眼間也讓分隔的布簾遮掩整個人!蘇珊一忽然覺得那位女士有份神秘感,
有點刻意想與別人保持一分距離。此時感到她已回躺床上,然後隔了兩三分鐘,便聽
到像按製的極微細音聲,突然聽到急速的步伐聲和開門聲,一位女護走到鄰床邊問話
說:『是妳按鈴嗎?有什麼事!』
『剛下床去了大方便,回床後便覺呼吸不到呀,我好辛苦...』
『上到廁所,很好嘛,帶回這個輸氧氣,我現在通知醫生來看妳,轉頭再來...』
女護士便這樣退離氣氛僵化的房間,蘇珊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到那女士一兩下深
深吸氣的聲響,就只有幾秒呼吸氣聲音的迴盪,便沒有任何音聲響起來了。此際空間
空間像自然地默默在過濾著一些氣息,沒有輕嘆的音聲,什麼也顯得隔外明澈,蘇珊
終於按捺不住,輕聲問:『妳怎樣了,需要幫妳通知護士嗎?』空氣正在浮游的微波
粒子像已送來訊息,一切無須再用言語回應,就那般平靜地了無聲響默不作聲。房門
再次打開,那位護士走到床前像把脈了一下子,急步離去,不消幾分鐘來了一位醫生
,然後蘇珊只聽到男子說:『通知他的家人吧!』半小時後,鄰床女士的丈夫走了進
來,沒有走到床沿,沒有走去望一眼他那斷了氣妻子的臉顏,沒有傷痛的表情,只有
世俗的文件金錢的處理。一兩分鐘的停留便匆匆遠離那再沒有歲月寄望的印痕屍骸,
那冷淡的情緒使蘇珊感到一陣荒涼,使蘇珊像看到一個老態深鬱的背影,站在幽暗一
角孤寂飲泣,蘇珊驀然在心裡祝福那位蒼蒼白髮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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